【为了爱】（46）

腿腿

　　４６。
　　「佳芊你好久没来上课了呢，怎么了吗？」时间是放学后，地点是学校附近
的速食餐厅，而我变成女生后最好的朋友叶宜真这样问着坐在她对面的佳芊。
　　「呃，就？就我之前感冒了啦？？」看着佳芊那不自然的神情，我不禁叹了
一口气，实在有点担心我们的计划能不能够顺利进行。
　　在远赴屏东去寻找淑子姐却无功而返后，我和佳芊还是继续去尝试各种有机
会能突破僵局的方法。除了在脸书、噗浪、推特、Ｉｎｓｔｅｒｇｒａｍ、微博
等所有想像得到的社群网站（顺带一提，我的帐号虽然都还在，但朋友栏却空空
如也，看来我是被所有的朋友一起删好友了）以及ＰＴＴ、Ｍｅｔｅｏｒ等各大
论坛张贴寻人启事外，一确定我那假的户籍、身份应该都还在后，我就去警局报
案说我那名义上的姊姊失踪的事，好看看能不能因此增加联络上淑子姐的机会。
　　由於觉得如果只是等待淑子姐消息实在太过被动，我们也有试着要主动出击。
一考虑到前天对承翰的实验以及这两天跟许庭苇相处的种种，我们便放弃要去唤
醒我亲朋好友们的记忆，而把目标改成要去尝试看看我能不能从零开始、再度跟
他们培养出朋友的交情。毕竟我现在的人际关系也都是在变成女生的这三个月里
建立起来的，就算要重新来过好像也不能说是多浩大的工程。
　　就这样，尽管一回到台北就又继续到处奔波，但隔天佳芊还是用女生的身份
去了学校，好替我把我在班上最要好的宜真约出来。只不过，虽然凭着这三个月
的相处，我觉得自己对於宜真不论是个性、喜好应该都有很高程度的掌握——要
投其所好、让她对我敞开心房应该不是什么多困难的事情——但这个计画还是有
些不安定因素存在。
　　举例来说，在我们拟定计画的时候，佳芊就曾经表示过她觉得准备时间实在
太短了。
　　「准备？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我纳闷到不行。「佳芊你就找机会去问宜真
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就好了啊？她星期五晚上也没有要补习干嘛的，她应该是不会
拒绝你的。」
　　「可是我跟她根本没说过几次话啊？？」
　　「哎呦，你连许庭苇都可以搞定了，宜真她人这么好，才不会有问题啦！」
　　「这个嘛？？」佳芊面有难色，就好像是想跟我澄清说她每次跟许庭苇相处
前都要花一大堆时间去沙盘推演一样（但这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支支吾吾了
一会儿后，她才说：「算了，就听你的吧？？」
　　「太好了！」我欢呼，并开始跟佳芊计画说我该如何登场才会比较自然。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其实佳芊早就因为她和宜真之间不断陷入尴尬的沈默而
一直打暗号叫我赶快过来），坐在隔壁隔壁桌的我就假装刚好看到了佳芊，并端
着放着食物的托盘走了过去。
　　「嘿～」我故作热情地打着招呼。「好巧喔～佳芊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不然咧？不来吃饭难道是来吃屎吗？」佳芊也笑笑的，但却是笑里藏刀的
那种笑，就好像是在责怪我怎么这么慢才过来一样。
　　在我要用眼神安抚她、想提醒她我们明明就有说好我要等到她跟宜真聊得比
较热络时再登场的时候，宜真却说：「欸？难道佳芊你真的只是要找我来吃饭而
已？」
　　「？？啊？」我和佳芊一起错愕的看着宜真。
　　「呃？？」宜真吞吞吐吐地说：「因为之前明明没说过几句话，你今天却突
然找我一起吃饭，我还想说你会不会是要来拉保险呢？？」
　　「保险？」我和佳芊一起吐槽。
　　「只要有不太熟，或者是很久没有联络的朋友突然连络说要约见面，不都是
因为要卖保险什么的吗？」
　　「呃？？」虽然宜真说的跟我们的计划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们一时之间也
只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所以你其实没有在卖保险喔？还是你其实是要卖灵骨塔？」宜真又问。
　　「当然没有啊！」佳芊立刻否认，然后忍不住又问：「只不过既然你都以为
我是要跟你推销那些鬼东西，你干嘛还答应要来啊？」
　　「我原本是想要劝你说我们现在都还是学生，应该要好好的享受青春，把握
时光多多玩乐、去谈谈恋爱什么的——」
　　「你说的那些跟是不是学生实在没什么关系啊！而且听起来去卖保险听起来
好像还比较有意义一点？？」佳芊小声地吐槽。
　　宜真抿起了唇，似乎在考虑什么。一会儿后，她才又继续说：「只不过啊，
如果你是真的很有企图心，很想要成功，那么我也有一些建议可以给你喔！」
　　「？？」佳芊的左脸颊抽动了几下，似乎是意识到了一些不太妙的地方。
　　「佳芊，虽然这样讲很功利，但赚到很多很多的钱应该就可以说是成功的一
种吧？」
　　「对啊？？」
　　「那你觉得当员工比较好赚，还是当老闆？」
　　「当老闆吧？？」
　　「所以比起工作，更应该要创业，对吧？」
　　「可是创业很难吧？要有资金什么的？？」
　　「你说到重点了！」宜真兴奋的说：「如果有一套现成的系统，让你能够用
少少的钱去取得商品，然后又因为有完善的通路而保证可以把它们都卖光光，这
样不是很棒吗？」
　　「啊？？」就算是笨如我，也察觉到宜真到底想说什么了。
　　宜真又继续说：「所以啊，这种创业方式虽然没办法自己决定定价和产品，
但又简单又不用承担太多风险，正适合我们这种没有太多本钱的学生呢！」
　　「没办法自己决定要卖什么还叫创业？你说的根本就是直销嘛！」
　　「不是直销，只不过这种创业跟直销有九成像！」
　　「那就是直销啊干！」
　　「哎呦，佳芊你不要排斥心这么强嘛！这样成功的机会可是会被你吓跑的喔！
来来来！我这里有一些资料可以给你看，有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问我喔！」带着
灿烂笑容的宜真从书包中拿了一大叠文件出来。
　　「这？？」佳芊一脸尴尬地望向我，似乎很希望我能够把她从此时的场面中
解救出来。
　　没想到，因为佳芊的视线，宜真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她立刻说：「咦！你不
是几天前跑到我们班上的女生吗？原来你是佳芊的朋友啊？你傻傻站在那边干嘛
啦？赶快坐下来啊！对了对了，你会不会也渴望要成功呀？要不要和佳芊一起迈
向人生的巅峰啊？现在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喔！」
　　我和佳芊对望一眼，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恶的臭魔法师！让学姊把我给忘了的帐就先不跟她计较了，真没想到她
竟然还把我班上最好的朋友改造成直销魔人！」在好不容易脱身后（我们又听宜
真演讲了一个多小时，还被迫答应要去听好几场的讲座，她才终於放过了我们），
我愤恨不平的说。
　　「我想她应该以前就是这样了吧？？」佳芊有气无力的说，脸上全是疲惫。
　　「不会吧？宜真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跟我讲有关直销的事啊！」
　　「那只是因为她怕会把人际关系搞砸所以才不敢跟比较熟的人谈吧，但像我
就一副边缘人的模样，所以她就没什么顾忌了。」
　　「是喔？？」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宜真之前似乎还蛮常在我面前吃一
些健康食品之类的东西，该不会她那时就是在找机会要跟我推销吧？
　　「只不过硬要说的话，我是觉得她是不是因为被洗掉太多记忆而让脑子变得
怪怪的？每次她一开口，我都会因为可以吐槽的点太多而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呃，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啦？？」
　　「那你们可真是绝配啊！一个爱吐槽，一个爱被人家吐槽。」佳芊的语气不
知为何酸溜溜的。「好啦，那你还会想继续发展跟她的友谊吗？现在也不能说是
没机会吧？」
　　「暂时先不要好了？？」一想起刚刚的疲劳轰炸，我不禁这样说。「只不过
我们今天也不能说是没有收穫吧？至少宜真可没像承翰那样晕倒，所以只要不乱
用魔法，应该还是可以跟她们好好交谈的。」
　　「大概是这样没错啦。所以我们明天就再来找个比较正常的同学试试？」
　　「不了，就直接进入主题吧。」
　　「你是要？」
　　「我要去找学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我说：「我要想办法让她再一次的
爱上我。」
　　隔天，也就是１２月２４号。
　　这天除了晚上是圣诞夜之外，对我来说还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所以我才把它
订成夺回学姊的心大作战的决战日。
　　因此，我比平常还要早起了许多，好趁着还没有别人要用浴室时，在里面慢
慢的梳妆打扮。尽管因为不久前才刚把头发剪短而让我的选择少上不少，但我还
是迟迟都没办法决定自己到底该做出怎样的造型才好。我一边猜想着学姊的喜好，
一边在镜子前面交替使用着梳子、吹风机、电卷棒、发卷、发夹、发圈等各式各
样的工具，整个忙得不可开交。
　　「唔？？」在弄出空气感浏海，并让发尾向内卷后，我虽然觉得镜中映照出
的自己看起来又俏丽又可爱，但对於这样的发型是否能得到学姊的青睐我仍是一
点把握都没有。毕竟之前不管我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学姊对我都是讚不绝口，
这便害得我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比较喜欢什么。
　　「还是来试着把头发中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点？」我喃喃自语着。但在我
动手去改变头发的分线时，我却又因为自己现在好像没有可以搭配的衣服而后悔
了起来——总觉得我与发型的战争应该在短时间内都不会结束就是了。
　　在准备早餐的时候，我妈虽然似乎因为我的盛装打扮而吓了一跳（最后我弄
了个把发尾向外吹、头发蓬松蓬松的鲍伯头，并穿上之前不小心买到的那件可爱
的牛仔洋装），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只有跟我讨论着待会要煮些什么而已。
　　在我奇怪着向来喜欢问东问西的她怎么会完全不过问我的反常行径时，正在
把昨天晚饭的剩菜拿去电锅加热的她随口似的说：「小凌啊，今天晚上不是圣诞
夜吗？你也有要出去对吧？」
　　「会喔，所以晚上伯母就不用准备我的晚饭了。」
　　「知道了。」我妈一边替电锅的外锅加水一边又说：「哎，不知道哲伟他今
天是不是也有行程，他现在要去哪都不太会跟我讲了呢。」
　　「男生长大了都会这样嘛。」我笑笑地说。
　　「唉，那孩子小时候明明什么都会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呢？？」
　　「这大概是从他小学二年级时跟你说了他在学校跟人打架的事，结果却被你
狠狠地骂一顿之后吧。」
　　「难道你觉得我应该要安慰他吗？但去学校不好好读书难道不该骂吗？？等
等！他连这种事情都会跟你讲？」
　　「对？对啊？？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嘛？？」我连忙撒谎，并暗自责怪自己的
不小心。
　　「这样啊～」我妈的嘴角不知为何有点上扬，瞇起的眼角更是有些笑意在里
头。
　　「呃？？」我完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去假装自己十分的中意我
家那台可微波加热、解冻、烘烤、蒸煮、做麵包的水波炉，专注地盯着它那按钮
超多的面板看。
　　「那小凌你今天晚上也别跟哲伟在外面待到太晚，要早点回来喔。」我妈突
然又这样说。
　　「喔好，呃？？」我话一出口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毕竟我刚刚应该
是没跟我妈说我会跟佳芊一起出去吧？
　　在吃饱饭后，我和变成我男生样子的佳芊一起离开家里。在路上，我便跟她
讲了我妈刚刚那奇怪的言行举止。
　　佳芊说：「谁叫今天除了是圣诞夜之外，还刚好是你生？？啊，伯母她最后
根本就是想套话看看你是不是要跟我出去，然后你就傻傻的中招了吧。」
　　「是喔？？但她干嘛要这样？她好好问我也是会说的啊！」
　　「大概是因为她在怀疑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超友谊关系，然后又怎样都不打算
承认吧。」
　　「原来如此？？咦！」我吓了一跳。「超友谊关系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
跟她说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吗？她怎么会这样想？你是又有多跟她说什么吗？」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她才会这样乱想啊！自己的儿子突然把女生带回家
里，谁都会觉得他们有什么关系吧！」
　　「可是你以前也会来我家玩不是吗？我妈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有什么超友
谊关系吧？」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佳芊一脸沮丧。「是因为我太男孩子
气了吗？」
　　「这么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有次我们还有承翰一起在公园因为玩沙弄得超
髒，回我家后，我妈不是要我们一起去洗澡吗？她好像是从那次之后才知道你是
女生的说。」
　　「好想死？？算了，不谈这个了。你不是说要去让林亭云再次爱上你，你想
怎么做？」
　　「我是有些想法了啦，但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说看嘛！」
　　「唔？？」因为没什么把握，我之支支吾吾的说：「如果运气好的话，虽然
学姊她应该是已经把我给忘了，但喜好说不定并没有变，所以只要我一进到她的
视线，她马上就会爱上我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
　　「我也知道这可能性应该不高，但还是该试试看吧！」
　　「的确啦？？那你知道要去哪里找到她吗？」
　　「星期六学姊是从下午开始才会去咖啡厅打工，她早上应该是都没有事情要
做的。」
　　「那她会不会就待在家不出门啊？我是不是该打电话去约她出来？」
　　「应该是不用啦。」我说：「现在是八点，学姊通常是九点才会起床，然后
在九点半的时候去她家附近的店吃早餐，我们就先去那里等吧！」
　　「呃？？」佳芊瞇着眼看着我。「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她的作息啊？你跟踪她？」
　　「我已经没做那种事很久了啦——」
　　「你还真的干过？！」
　　「这不重要啦！反正我之所以会知道，只是因为学姊她之前每天起床都会传
讯息来说早安，然后不管吃什么、喝什么、跑去哪里玩都会主动跟我说而已。」
　　「这爱好沈重喔？？」佳芊小声的吐槽，我则因为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久都
没有收到来自学姊的讯息而感到一阵寂寞。
　　在搭捷运并又走一下子后，我和变回女生的佳芊到了学姊常去的早餐店——
只不过与其说它是早餐店，不如说它是间顺便卖早餐的美式餐厅。除了不会在里
面看到蛋饼、萝蔔糕这类的东西外，它卖的都是些份量颇多、价钱也说不上便宜
的早午餐。
　　由於我跟佳芊都已经吃饱了，我们便厚着脸皮点了两杯刚好可以过最低消费
的饮料，并硬是佔了张在柜台附近、视野最好的四人桌。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二十五。没意外的话，学姊应该在不久
之后就会出现在店里。
　　我闭上眼睛，专心的乞求老天爷能帮帮我，让学姊今天也会跟之前一样真的
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吃早餐。
　　「喂！」佳芊轻戳了我一下。我顺着她的目光连忙转过头，然后就看到学姊
推开了店门正要走进来。
　　「学姊？？」我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紧。
　　今天的学姊穿了件鼠灰色的棉质外套，里面再搭件红色帽Ｔ，下半身也是普
普通通的深蓝色牛仔裤。虽然整体上是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随便——的穿着，
但由於学姊的美丽是来自於她本身，所以质朴的打扮对她来说不但没有扣分的效
果，还更凸显了她的天身丽质。在她踏入店里的那一瞬间，不论男女老少，每个
人的动作都因为太过震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人而停了下来，这便让人有种
时间被暂停了的错觉。
　　大概是觉得头发被风吹乱了的缘故，一拉上门，学姊就伸手梳了一下浏海，
那动作、那神情既带着少女重视外表的可爱，却也很矛盾地使人感到英气逼人，
让我不禁着迷地盯着学姊瞧，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要做什么。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学姊也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在我们四目相交的那
瞬间，我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别说是忘了呼吸，可能连心脏都忘记要跳动了。
　　看着这样的我，学姊笑了一笑。然后，她就往柜台走去，似乎是准备好要点
餐了。
　　佳芊压低音量，小小声的对我说：「欸，你觉得林亭云已经爱上你的机率有
多大？？等等，你的脸怎么会红成这样？」
　　「谁叫学姊刚刚那个微笑实在美的太离谱了嘛？？」我把手放在胸口，想确
定我的心跳恢复正常了没。「然后很不幸的，我觉得学姊刚刚就爱上我的机率应
该是零。」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有对你笑了吗？」
　　「如果学姊真的对我动心了，她的反应才不会是这样呢。」我一边回想着自
己变成女生后，第一次与学姊见面的场景一边说：「行动力超强的她一定会立刻
冲过来要跟我要电话，甚至直接就告白了吧。」
　　「她到底是个多离谱的肉食女啊？？」
　　「学姊才不是什么飢不择食的肉食女！她只是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然后会毫不犹豫、不顾一切地去追求而已！就好像是想要发明电灯的爱迪生，忙
着研究的牛顿，或是正在西斯廷礼拜堂大厅的天顶完成壁画的米开朗基罗一样！」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佳芊一副很想翻白眼的样子。「那现在的情况
很不妙对吧？虽然也可以说是在预料之中啦？？」
　　「所以接着我就该主动去找机会接近学姊？？」我转头去偷瞄学姊，才发现
她刚点完餐（大概是常客的缘故，学姊还跟店员闲聊了好一阵子），并要走去角
落的位置坐下。
　　「啧，她怎么坐的那么远啊？这样要接近她好难喔。」
　　「其实也还好啦，我看我待会就假装去上厕所，然后在从学姊旁边走过时找
机会去搭话吧。」
　　「好主意！」佳芊微微颔首。
　　决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后，我就双手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的喝着里面的
提拉米苏拿铁。同时，我不断斜眼往学姊那瞄过去，一边观察她的动静，一边试
图找寻合适的话题以及时机。
　　唔，如果要搭讪的话，果然还是从食物着手比较好吧？等学姊的餐点送来了
后，我就假装对她吃什么很感兴趣，走去问她是点了些什么好了。以学姊热情奔
放、温柔善良的个性，除了会跟我讲之外，她说不定还会直接说要分一些给我吃。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先推辞一下，然后才在她的盛情难却下勉强接受她
的好意。吃了之后，不管它味道怎么样，我一定都要说那东西实在有够好吃，并
也去点一份一样的，这样我就能在把我的那份分给她吃、当作报答的同时，能和
她好好的聊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可以交换到联络方法呢！
　　「天啊，这计画实在是太完美了？？」我忍不住讚叹起了自己的冰雪聪明。
　　「啊？」佳芊一脸不解的样子。
　　「就我打算？？」在我想跟佳芊解释我的巧妙构思时，由於店员刚好在这时
候把餐点送到学姊的桌上，我便止住了嘴，打算直接用行动来说明。但我才一站
起身，马上就愣在原地——我之所以会如此，全是因为被送到学姊面前的餐点不
是什么，而是一盘吐司边。
　　我揉了揉眼睛，再定神一看，但映入我眼帘的，却还是一盘吐司边——是的，
没有错，就是那个在点三明治时，老闆会问说要不要切边，然后就可能会因为客
人的答案而被从吐司上切下来、并拿去当厨余的东西。
　　「林亭云每天早上都吃那种东西？」佳芊好像也被吓到了。
　　「应？应该不是这样子的啊？？学姊她每次传给我的照片都是些看起来就很
好吃的美式蛋卷、鹹派、帕尼尼之类的东西啊？？诶，等等，那啥？」我再仔细
一看，才发现店员刚刚除了吐司边外，还送上了一个纸袋，从那份量十足的外观
看来，里面正装着一份丰盛的早餐的可能性应该颇高。
　　原本我还想说学姊接下来应该就会拿出那份应该被误以为要外带的早餐来吃，
没想到她却把纸袋推到一旁，然后开始吃一条一条地起了那盘吐司边。只不过，
虽然是如此寒酸的食物，但一被学姊拿在手里，瞬间就爆发出了满满的气质。尽
管很清楚学姊之所以会如此贫穷的原因，但我还是不禁替映入眼帘的画面在脑中
加上对白，想说眼前的人其实是个才华洋溢的艺术家，她那拮据的手头正是她与
这个残酷的世界对抗的过程。
　　「该不会她其实只是来帮别人买早餐的，只不过因为跟老闆混的够熟，所以
就顺便讨一顿饭来吃？」佳芊的声音把我从妄想中唤回。
　　「有道理耶！」我虎躯一震。「仔细想想刚刚学姊结帐的时候好像是从外套
口袋里拿钱出来吧？她之前总是说因为没多少钱了，所以钱什么的一定都会好好
收到钱包里的说！」
　　「那该不会她以前也都是吃吐司边，然后拿别人的早餐拍照给你看吧？」
　　「这个嘛？？但？但我想学姊也不是故意想要骗我吧？？啊不对，她就是要
骗我！想要骗我说她过的很好，要我千万不要担心她！」
　　「喔。」佳芊的眼神冰冷到不行。
　　「额？？」因为被佳芊那无言的吐槽弄得很不自在，我便赶紧转头继续去观
察学姊。此时已经吃完半盘吐司边的她不知道是不是想为生活增添点乐趣，就开
始尝试些花式的吃法。除了一边配开水一边吃之外，她还去拿了番茄酱和胡椒，
好替吐司边增添不同的风味。
　　「天啊，林亭云这样未免也太惨了吧，她根本是觉得吐司边难吃到吃不下去
啊？？」佳芊傻眼地说。
　　「乱讲！学姊只不过是为了摄取足够的营养啦！佳芊你一定不知道吧？番茄
可是含有丰富的茄红素、磷、钾、钠、镁、维生素Ａ、维生素Ｂ群、维生素Ｃ—
—」我话说一半，就因为学姊竟然乾呕了起来、一副快要吐了的样子而不得不闭
嘴。
　　「欸，她到底是为什么会穷成这样啊？她中午要你帮她做饭该不会也是为了
省钱吧？」
　　「呃，这个嘛？？」碍於学姊的面子，我决定含糊带过这个话题。「只不过
每次我帮学姊做饭后，她可都是会给我饭钱的喔！虽然我也都是随便报个数字就
是了，毕竟自己煮真的不会花太多嘛！」
　　「那你要不要现在过去找她说话啊？就随便说自己东西点太多了吃不下，问
她可不可以帮忙吃？」
　　「疑？诶？这？这样很怪吧？学姊会以为我是怪叔叔什么的而去叫店家报警
吧？」
　　「那你原本是打算要怎么搭讪她？」
　　「就？？呃？？」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毕竟仔细想想，我跟佳芊的计画跟
本有八成像。看来我虽然在脑子里规划的很开心，可是我事实上根本没有足够的
勇气去实践。
　　「那我去好了。」佳芊站起身子。「我看不下去了。」
　　「啊？？」我下意识地想要拉住佳芊，但却发现我的手竟然因为发抖的太厉
害而举也举不起来。
　　。
　　走到林亭云身旁大概只需要十步左右，在柜台点完餐后的李佳芊也是用几秒
钟不到的时间就把这段路走完。尽管同样没有什么充足的时间去准备接下来要说
的台词，但李佳芊的脚步倒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迟疑——这除了因为她对林亭云
有着远比对叶宜真还要深的了解外，更因为一看到林亭云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她
便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跟林亭云单独吃饭的事，然后也同样的觉得自己怎样都
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呦，亭云学姊早啊。」走到座位旁后，李佳芊向林亭云打了声招呼。
　　「诶？芊芊？」林亭云看起来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跑到这边吃早餐？你应
该不是住在这附近对吧？哇唔，该不会这家我天天来的店已经变成了名店什么的
了吧？」
　　「嗯，我是跟我朋友一起过来的。」
　　「所以你是第一次来啰？那你们点餐了吗？我跟你说喔！虽然这家店的东西
都很好吃，但我还是最推荐他们的自制炸鸡肉套餐！他们的鸡可不是麦克鸡块那
种工厂做的东西，而是自己醃的鸡胸、鸡腿肉，吃起来很不一样呢！而且尽管是
用炸的，但吃起来不油不腻，味道超棒的说！」
　　「早知道就先来跟你打招呼的。」李佳芊说：「我是点了综合肉早餐，我看
那里面有培根、火腿、德式香肠，觉得超丰盛就点下去了。」
　　「喔喔喔！那个也很好吃呦！而且你千万不要小看附在一旁的炒蛋喔，它单
纯吃可以好好的品嚐蛋香，但加一点盐巴提味更棒！另外还可以配上番茄酱，让
每一口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根本就是蛋的三重奏！」
　　「被你说的我都饿起来了。」李佳芊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拉开椅子坐了下
来。「那这样好了，学姊你的早餐先分一点给我，待会我叫的东西来了我们再一
起吃好不好？」
　　「呃？？」林亭云斜眼瞄着盘子里的吐司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
可？可是？？」
　　唔？？所以林亭云是在介意被我发现她那如此寒酸的早餐吗？应该不会吧，
她之前明明就都不会在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很穷的事啊！所以应该是有什么隐情吧？
这样我把话直接讲开应该也不会伤到她的自尊心什么的吧——在用一秒不到的时
间做完上述的考量后，李佳芊说：「噢！学姊你这个是什么啊？我刚刚好像没在
菜单上看到呢！」
　　「呃，就只是吐司边而已啦？？」
　　「吐司边？学姊你为什么要吃这个啊？你在减肥？」
　　「没有啦，就人家在省钱，所以才趁着帮弟弟买早餐的机会请老闆救济一下？？」
　　「弟弟？」虽然早就知道林亭云和林明峰的关系，李佳芊还是问：「学姊你
有弟弟喔？之前都没听你说过耶！他多大啊？」
　　「我们两个是双胞胎啦，他现在在念Ｃ中喔。」
　　「好厉害喔！欸，那为什么他不跟你一起出来吃早餐啊？」
　　「平常我们都是会一起出来吃的啦，只不过他昨天很晚才回到家，到现在都
还在赖床呢。」
　　「那你帮他买早餐都没有工钱，像是补贴你一些饭钱之类的喔？」
　　「这个嘛？？」林亭云转头看向了柜台，在确定老闆正忙着结帐后，她才压
低音量说：「其实啊，峰峰是有付人家那份的饭钱啦，但我把它们存起来了。」
　　「学姊你这样不好吧？好好吃饭可是很重要的呢！」
　　「没办法呀，人家最近就真的很缺钱嘛！」
　　「学姊你是有要买什么东西吗？」
　　「呃？？啊对！芊芊你不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吗？你这样把她放着不管不好吧？」
　　「对喔，还是我把她叫过来好了。」李佳芊转头一看，才发现小凌已经不在
位置上了。
　　那白痴是死去哪了啊？？李佳芊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也介意起了林亭云刚
刚之所以会转移话题的原因。
　　。
　　佳芊，我的肚子突然好痛好痛喔。好不容易到了厕所，一坐上马桶的我就整
个一发不可收拾，就连在传讯息给你的现在，我的屁股也还在？？啊啊啊啊，又
拉出来了，呜呜呜呜，我昨天到底是吃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啊？我会不会一辈子
都离不开马桶了啊——坐在马桶上的我传了这样的讯息给佳芊。当然，我其实并
没有拉肚子，而只是找了个理由来逃避跟学姊接触的机会。
　　「呜？？」我轻声哀鸣，完全没办法接受自己竟然是那么样的懦弱。
　　在从屏东回来的路上，我除了计画着接下来的行动外，也不断地替自己进行
心理建设，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定要赶快去跟学姊接
触，并用尽一切的方法让她再次喜欢上我。
　　原本还想说我脑波那么弱，应该一下就把自己洗脑完成了，但没想到我的意
志力竟然比想像中的还要更弱——尽管已经找了千个、万个强而有力的理由，但
在真的要跟学姊面对面接触前，涌进我脑中的全都是想要逃跑的冲动。
　　好可怕，如果学姊还是没有想起我的话好可怕。好可怕，如果学姊讨厌我了
的话好可怕。好可怕，如果学姊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好可怕。好可怕，如果学姊怎
样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可怕。好可怕，如果我跟学姊告白，她又用乱七八糟的理
由拒绝我好可怕？？想着想着，我身子竟然就开始发抖，等我回神过来时，我才
发现我全身上下唯一有力的双腿已经很自动地把我带到了厕所，并好好的安置在
了马桶上。
　　「但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一定得去想办法让学姊再度爱上我才行啊？？」我
对着自己说：「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好啦，逃走一次也不是不行啦，
但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在从厕所走出去后，我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绝对绝对不会再从学姊面前跑走了？？」
　　为了强化我的决心，我开始在心中细数学姊到底有多棒。但数着数着，一想
到学姊的那些优点会不会已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就心酸到不行，情绪越
来越低落。眼看这样似乎行不通后，我就转换了一下思维，开始从自己与学姊的
第一次相遇开始回忆。
　　我闭上眼睛。想起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因为学姊的美貌而感到惊为天人，想起
了之后是怎么深深地为学姊着迷的点点滴滴，想起了自己之后是怎么产生错觉而
决定去跟学姊告白，并在被拒绝后所陷入的绝望。接着我又想起了自己是怎么救
了魔法师大叔、想起了自己是怎么被淑子姐变成女孩子，然后就终於跟学姊在一
起？？
　　「唉，如果这个故事就断在这里，那应该就是一个可以媲美童话的Ｈａｐｐ
ｙＥｎｄ了吧？？」我自言自语着。「对啊，天知道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后，王子
会不会家暴公主，公主又会不会跟将军出轨？童话之所以会美好，根本就只是因
为它们都选在最幸福的地方断然结束嘛——」
　　叩叩叩——厕所的门突然被敲了好几下。
　　吓了一跳的我在回过神来后，一边因为碎碎念被人听到而感到羞耻，一边说：
「里面有人。」
　　「是我。」佳芊的声音自门的后面传过来。
　　「呃？？啊，那个，我好像已经拉得差不多了，待会就——」
　　「我知道了。」佳芊打断了我。由於无法从她的话里感觉到任何一丁点有关
心我的意思，我便明白她知道的应该是我说谎骗她的事。
　　「呜？？」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林亭云已经走了喔。」佳芊又说。
　　「是喔？？」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似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刚刚除了有发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外，也顺便打听到她接下来的行
程了呦。」
　　「喔？？」尽管这怎么听都是一个好消息，但我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心情有
任何的振奋。
　　「唉？？」门外的佳芊叹了一口气。「小凌。」
　　「嗯？」
　　「你累了吗？」
　　「诶？」
　　「你是不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
　　「那我们就回家吧？」顿了顿后，佳芊又说：「还是既然都出来了，就随便
去晃晃吧？像是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呃？？」
　　「对耶，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了吧？更别说是在今天这个日子了！
唔，在我们认识了之后，这天我们应该都是一起过的吧？顶多就去年你还在昏迷
的时候没有？」
　　「不只去年。」我说：「在升上国中、我认识了学姊之后就都没有了。」
　　「喔？难道你们有一起过？」
　　「当然没有啊！我只不过是在妄想可以跟她一起过，才自以为是的都把日子
空下来。虽然之后对你们都装得一副我这天过的很充实的样子，但我其实都只是
在打肿脸充胖子而已？？」一想这几年来自己在这个日子是过得多么空虚寂寞冷，
我就心酸到不行。
　　「所以啊，你已经期待能跟她一起度过今天这个日子很久了吧？你不是差一
点就成功了吗？难道你要让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就这样溜走吗？」
　　「我？我才没有要放弃，我——」
　　「那就快点从厕所里滚出来啦！」佳芊一说完，我就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
　　「呜？？」由於很明白佳芊讲得一点都没有错，我真的不该再继续浪费时间
下去了，所以我便在哀鸣了一声后就要站起身子。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
太久了关系，我竟然立刻因为双脚虚浮无力而又跌坐回马桶上。
　　「林亭云说她是帮她弟买早餐，然后顺便请老闆接济一下贫困的她。」离开
了早餐店后，佳芊边走边解释着刚刚学姊那奇耙的餐点。
　　「原来另外那份是帮阿峰买的啊？？」
　　「阿峰？」
　　「就？就学姊的弟弟啦。」
　　「你们很熟喔？」
　　「才？才没有？？」我一点都不想承认我们的交情，毕竟我们做过的事实在
太难以启齿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你是已经跟林亭云进展到会被介绍给对方家人认识
的地步了喔？」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我之前也？也不是没有去过学姊家啊？跟他家人打
过照面怎么想也是蛮自然的吧？」
　　「总觉得不只是这样而已呢。」
　　「就只是这样而已啦！」我连忙否认，但总觉得佳芊似乎有从别的地方知道
了些什么，所以才不太相信我我的话。是刚刚学姊跟她讲的吗？不可能啊！学姊
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会说出我跟阿峰做过了些什么嘛！还是佳芊其实
以前就有听淑子姐说过我跟阿峰的事？那她怎么会现在才拿出来讲啊？这太奇怪
了吧！
　　「算了算了，这件事现在一点也不重要——」
　　「不只现在，它在过去、未来都不重要。」
　　「随便啦！」佳芊说：「反正就因为早餐是帮她弟买的，所以林亭云待会自
然就会回去她家，我们——」
　　「就赶快去学姊家楼下埋伏？可是学姊她会不会直到上班前就都不出来了啊？」
　　「不会。」佳芊说的斩钉截铁。「因为她说她待会要去买东西，还问我要不
要一起去。」
　　「你？你哪时候跟学姊的感情好到她会找你一起去买东西了？我这难道是被
我朋友给ＮＴＲ了吗？」
　　「呃？？我们两个是有私下吃过一、两次饭啦？？」
　　「叛徒！叛徒！你这只偷腥猫！你竟然背着我——」
　　「叛你老母啦，我才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而且每次我们单独见面都是你那宝
贝学姊找我去的！」
　　「真的假的？学姊她劈腿——」我先是震惊到不行，但在把佳芊上下打量一
遍后，由於怎样都不认为她会是学姊喜欢的类型，所以便觉得应该不是这么一回
事。也许学姊只是想跟我的朋友也混熟吧？我猜。
　　「不知为何，我现在好想揍你喔，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很过份的事啊？」
　　「错？错觉啦？？所以你答应要跟她去了？」
　　「我是答应了，但要反悔也不是不行。重点是你打算要怎么办。」
　　「我？」
　　「我可以去找她，然后带着你一起去。也可以我就乾脆爽约，然后你一个人
去找机会搭讪她。」
　　「唔？？」我的眉头揪在一块。「我想应该是第二个方案比较好吧？？」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佳芊说：「就算你选择方案一，我应该也会偷偷溜
走吧。」
　　「可？可是？？」
　　「别怕啦！」佳芊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刚刚一聊我才发现，其实林亭云的
个性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你当初是怎么让她爱上你的，就照着在做一次就好
了啊。」
　　「可是当初我只是乖乖坐在教室里，学姊就自己跑过来爱上我了啊？？」
　　「呃？？反正你就见机行事嘛！可别跟我说都交往快三个月了，你连怎么讨
她欢心都不知道啊！」
　　虽然很想说我真的还不知道（毕竟不管我做什么，学姊都只会夸奖我），但
为了让我们的对话能多点建设性，我又问：「那学姊是有说要买什么东西吗？」
　　「这个嘛？？反正我们是约在市政府站啦，大概是要去那附近的百货公司晃
晃吧？？」
　　「她没说要买什么？」我实在很在意佳芊的欲言又止。
　　「唔？？」在顿了顿后，佳芊才说：「她说她是要买礼物，但要送谁我就不
知道了。」
　　我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又失去站直的力气了。
　　由於我们待的地方离捷运市政府站只有两站的距离，而且现在时间也还早，
我和佳芊便缓缓的散步过去。
　　「就算是要买礼物，可能性也是非常多不是吗？说不定林亭云她是要买来送
爸妈的，或者是同学或朋友啊！」佳芊试着要开导我。
　　「我知道啊？？毕竟是圣诞节嘛，送亲朋好友礼物什么本来就不会很奇怪呀！
所以我完全没有在沮丧或担心喔！真的喔！」
　　「骗人？？」
　　「才没有！」
　　佳芊拿出手机，对着我的脸拍了张照，然后把机子递给我。
　　「呜？？」看着手机萤幕上那张哭丧着的脸，我就知道自己的情绪果然一点
也藏不住。
　　事实上，在刚刚知道学姊是要去帮人买礼物后，我先是想起了她当初在去Ｃ
中校庆时说的话，但一意识到那个礼物怎样都不可能是买给我的之后，我就陷入
了浓浓的失落之中。有好几次都因为太深陷在自己的负面情绪里而没有注意到红
绿灯，要不是佳芊有拉住我，我可能已经被车子碾过去五六次了。
　　「如果你真的很难过，那不是更该打起精神，赶快想办法把林亭云的心赢回
来不是吗？」
　　「可是这有办法吗？学姊她完完全的把我给忘了耶！她上次跟我擦肩而过的
时候连正眼看我一下也不愿意耶！刚刚在早餐店里，她虽然对我笑了，但马上就
把头转开了耶！那完全不是她对一个有兴趣的人会有的反应啊！」
　　「是喔，那你就乾脆放弃好了。我们就不要理她自己去玩吧！」
　　「我才不要这样？？」
　　「你不想放弃就要振作起来啊。」佳芊一边鼓励我一边把手机从我手上拿了
回来。
　　「对了，你要把刚刚那张照片删掉喔？？」
　　「欸？为什么？」
　　「留着干嘛？超丑的耶！」
　　「不会啊，我觉得很——」佳芊脸突然红了起来，然后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
话了。
　　「很怎样？」
　　「就很可？可？可？ㄞ？」
　　「可什么啦！」
　　「很可怕啦！你哭成这样真的是吓死人了，我要把照片印出来避邪，这样你
满意了吗？」
　　「呜，干嘛把我说成这样啊？？」虽然我体内应该是不存在少女心什么的，
但我还是因为被佳芊讲得如此不堪而感到难过。
　　「呃？？」佳芊似乎有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但爱面子的她当然没办法
立刻拉下脸来道歉。就这样，我们两个人虽然仍肩并肩一起走着，但却陷入了尴
尬的沈默。
　　原本情绪就十分的低落的我又因为被佳芊嫌得一文不值，心情自然就变得更
加沮丧。虽然有想说自己得赶快打起精神，毕竟现在这张脸绝对没办法讨学姊的
欢心，但情绪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就算我硬逼着自己挤出笑容，
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绝对也说不上是好看。
　　果然我还是得想些快乐的事情啊？？我默默地这样想，并就开始回忆这三个
月来跟学姊交往的点点滴滴。但在想过一遍后，由於觉得我的心情仍未平复，就
又开始想起年代更遥远、发生在我与学姊在国中时的事——虽然那段过往最后是
以悲剧收场，可是在那过程中也不能说是都没发生过让人开心的事情。
　　想着想着，我便回忆起了当初的自己在每年的这一天，是多么的希望能有学
姊相伴；想起了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在书桌前把一张又一张的白纸填满了开口邀约
的话，然后又一一揉烂丢倒垃圾桶——一想到这，我便开始觉得自己要式再不振
作起来就实在太对不起过去的我了，毕竟我应该从来都没像此时此刻离目标这么
接近过。
　　对啊，虽然学姊已经把我给忘了，但我现在可是有着她喜爱着的外貌了啊！
当初学姊一看到现在的我可就立刻疯狂爱上我了啊，这次一定也可以的——我这
么样对自己说。
　　等我们到市政府站的时候，距离跟学姊约好的时间还有大概半个小时。我本
来以为学姊又会像之前一样已经提早到了，但不管我怎么找，却都看不到她的身
影。
　　「林亭云应该是跟你约会时才会因为太兴奋而都很早到吧。」佳芊说。顺带
一提，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她又变成了我男生时的样子。
　　「是喔。」我真不知道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悲伤。
　　「但她应该也不会迟到的太夸张吧？总觉得她人虽然还蛮乱来的，但在一些
事情上总是出奇的认真。」
　　「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看我还是等到她真的出现了，在传讯息说我到不了吧。」
　　「嗯嗯。」我点了点头。
　　如佳芊所料，学姊还真的在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分钟时出现在了捷运那由下往
上的手扶梯上，等她走到约好要见面的地点时，分秒不差的刚好就是十一点整。
一就定位，学姊还拿出手机来确认时间，并在知道自己并没有迟到后，就把手轻
拍胸口、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佳芊说：「呜，看她这个样子，要我放她鸽子真的好过意不去喔？？」
　　「那还是你就去找学姊，我再伺机而动？」
　　「不不不，还是由我去放鸟她吧！电灯泡怎样都是多余的啊！」佳芊一边这
样说，一边就拿出手机开始传讯息给学姊。
　　下一秒，我们就远远的看见学姊又拿出了刚收起来的手机。我原本还想说学
姊会不会因为被放鸽子而不再有购物的兴致，但她在皱了皱眉头后就缓缓的往地
下街的路口走去，似乎要从那走去与之相连的百货公司。
　　「我们跟上去吧。」佳芊说。
　　「嗯！」我点头答应。
　　一进到百货公司，我就立刻感觉到浓浓的过节气氛。除了有好几家店特别设
了贩卖圣诞礼物的专区外，连美食街的店员也都戴起了圣诞帽。只不过，大概是
因为不久前才吃过早餐的关系，所以学姊并不打算要吃午饭，而直接无视美食街
的所有店家，踏着坚毅果决的步伐往通道的尽头迈进。至於我和佳芊，则与她保
持了一个不能说近也不能说远的距离，并为了避免引起学姊的注意而让自己行走
的步调与周遭的行人尽量一致。
　　「这里我以前跟学姊也有来过呢。」我随口说着。
　　「那你们之前是来买什么？」
　　「就只是逛逛而已。」我说：「毕竟学姊很穷嘛，这里的东西那么贵，她当
然是什么也买不起啦！」
　　「那你没想过要买给她？」
　　「不妥不妥。」我摇了摇头。「为了庆祝交往一个月——」
　　「有人在庆祝这个？要也是一年吧？」
　　「随便啦！反正我就用了好几天的零用钱买了一个手机吊饰送她——」
　　「喔，真看不出来你还挺行的嘛？？」
　　我不理她，又继续说：「然后啊，几天后学姊也拿了一个做工异常精緻的吊
饰给我，说是回礼。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个应该是她偷用生活科技课教室的砂轮
机啦、线锯机啦，自己做出来的，真不知道她为此花了多大的精神与力气，所以
在那之后除了生日这种大节日外，我就都不太敢买礼物给她，免得怕她又得花太
多心力去弄回礼。」
　　「？？」佳芊过了好一阵子后才说：「你难道都不会觉得林亭云对你的爱沈
重到让人喘不过气吗？」
　　「学姊的爱是很沈重没错啦，但就因为这样，我也得更爱更爱她才行啊！」
　　「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啊？」
　　「没事——啊，林亭云停下来了。」被佳芊这样一说，我往前方望去，就发
现学姊已经在一个专柜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个专门在卖手工卡片的店。
　　「喔喔喔喔，这家店学姊之前就有来过呢！」
　　「她买这里的卡片送你？」佳芊歪了歪头，毕竟跟文具店二三十块一张的卡
片不同，这里应该随便都要好几百块吧。
　　「不不不，学姊她只是来参考卡片的样子，然后回家自己做出来，完成度通
常都有八九成吧。像是之前的万圣节卡片，那上面的南瓜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实
在有够厉害的！」
　　「她未免也太强了吧？？只不过哪有人会在万圣节送恋人卡片啊？」
　　「哎呦，佳芊你又没跟人交往过你怎么会知道！学姊她是不会错的啦！」
　　「？？你这是要找人打架吗？」
　　「呃？？」我因为误触佳芊的地雷而赶紧想要转移话题，但马上就发现了件
让我不得不在意的事。
　　「诶？林亭云竟然拿卡片去结帐了？」佳芊也注意到了学姊的反常行为。
「你不是说她都是自己做卡片的吗？」
　　「我之前收到的每张卡片真的都是她自己做的啊！她这次怎么会用买的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大概是因为要送的对象不值得她那么努力吧！」
　　「可是几百块对学姊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耶，比起花钱，我想她应该更愿意
动手去做的说。」
　　「哎呦，那一定是因为她最近有在打工，所以手头有比较宽裕了啦！」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咕哝似的说。
　　在买完卡片后，学姊就往手扶梯那走去，似乎是要去别的楼层挑礼物。我跟
佳芊一边继续跟踪她，一边也开始认真规划待会要怎么样让我华丽的登场、好能
更轻松的搭讪学姊。
　　「就你对林亭云的了解，你觉得什么样的场景比较容易把旗子立起来啊？」
　　「啊？」我不太能明白佳芊的意思。
　　「举例来说，就你觉得你应该要咬着吐司，然后在转角处与林亭云相撞；还
是要从楼梯上摔下来，刚好被林亭云以公主抱接住？」
　　「这什么诡异的剧情啊？而且要是学姊没接住我，或是她被我压扁了该怎么
办啊？」
　　「一定会接住的啦，不然故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佳芊你真的电动打太多了？？」
　　「那难道你觉得你直接过去叫住林亭云，要她跟你当朋友，这样会比较有搞
头？」
　　「怎么想都不会有吧？？」不管我怎么想像，都觉得下一秒学姊会一脸尴尬
的拒绝我，就好像当初我还是男生时对她告白后一样。
　　「对了，你变成女生后不是很常被人搭讪吗？你觉得怎样的人搭讪你，你的
接受度会比较高？」
　　「不管是谁来搭讪我都不会答应的，毕竟我的心已经是学姊的了。而且我又
不是ＧＡＹ，怎么可能会对男生有好感啦！」
　　「是喔？」佳芊挑起一边的眉毛，狐疑地盯着我看。
　　「呜？？」因为想到了之前跟阿峰相处的经过，其实我也有点心虚。「那？
那佳芊你了？男生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搭讪你，你会比较有可能会对他有好感？」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啊，毕竟从来都没有男生搭讪过我？？」
　　「呃？？那你用想像的嘛！你觉得理想中的搭讪场景是怎样？」
　　「这个嘛？？」佳芊认真思考了一下后说：「果然还是身为天才科学家的我
在研讨会结束后，一个看起来有严重中二病的人突然跑过来一口咬定说我应该死
掉了这样吧？」
　　「？？这什么鬼啊？」
　　「喔，这是《命运石之门》中冈部第一次遇到红莉栖的场景啦！」
　　「又是你玩过的游戏？」
　　「嗯嗯！」佳芊用力的点的头——顺带一提，也许是回忆起游戏中那令人怦
然心动的场景，她刚刚满脸都是陶醉，但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我男生时的脸实在有
够噁心的。
　　「？？」
　　「你？你那什么眼神啦！」
　　「就？？」
　　「好啦好啦，你就觉得自己最厉害对吧？你行就自己上啊！」佳芊看起来又
恼羞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既然我说的你都不满意，那你到底打算要怎么办？」
　　「呜？？」我脑中一片空白，怎样都无法想像自己成功搭讪学姊的画面。
　　「看来有些事真的是计画再多都没有用的吧。」佳芊嘴巴虽然说得一副要我
放弃的台词，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却完全不像这么一回事。
　　「呃？？所以我们是要？」
　　「就听天由命吧！」佳芊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然后就往不远处正在挑衣
服的学姊那走去。
　　「佳？佳芊！你这是要干嘛啦！」
　　佳芊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走着。我试着要停下脚步，但无奈我们的体格的差
距实在太大，不管我多么努力，都还是被她轻易地拖着往前走。
　　「停停停！不？不要再走了啦！」因为离学姊越来越近，我压低了声音说。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停下脚步的佳芊小声的说，此时我们离学姊只有一
步之遥。
　　我紧张地望向学姊，在发现她仍是专注地挑选着衣服后，我便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下一刻，佳芊就把我往学姊那推了过去。
　　「诶诶诶诶！」我一边尖叫，一边就跌到了学姊身上。
　　佳芊你这贱人！我这么相信你，结果你却这样对我！把我往学姊推过去是怎
样啦？要是我压伤了学姊那柔弱的身子该怎么办？要是我吓着她了该怎么办？要
是她因此而坏了逛街兴致该怎么办？只要学姊有任何一丝丝的不开心，那不就引
发了人类史上最大最恶的绝望事件了吗？你的大脑是跟你的胸部一样小吗？怎么
会做出这种蠢事啊？
　　「你没事吧？」当我忙着在心中咒骂佳芊时，我听到了学姊温柔的声音自我
的头上传来，并也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被学姊那纤细却有力的双手给托住。我抬
头与学姊四目相对，才发现此时我与她近到好像可以数出她那浓密的睫毛到底有
几根。
　　对不起，佳芊，我真的不该骂你的。要不是你，我怎么还会有机会享受到这
样被她拥在怀中的感觉，并以如此近的距离观看学姊那美丽的容颜？？噢天啊，
学姊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了！我现在用力深呼吸会不会很变态啊？但如果不把握
机会赶快吸，以后会不会就没机会了啊？
　　「你？你还好吧？」大概是看我久久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学姊又问。
　　我连忙弹起身子，离开了学姊那让我朝思暮想的怀抱。「对？对不起！我突
然头有点晕，然？然后就？就？就左脚绊到右脚？？」
　　「头晕？是贫血了吗？那你不要那么快站起来比较好吧？」
　　「我？我？我？？」原本我是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但却因为眷恋着学姊的
温柔而百般不愿意把话说出口。
　　「没关系的，我带你去那边坐一下吧。」学姊拉住了我的手，让我把身子倚
靠在她的身上，然后就扶着我缓缓的往鞋店里为了试鞋而放的小沙发那走去。
　　「谢谢？？」我小声的说，但这除了是跟学姊讲的之外，更是想要跟不知道
已经躲到哪里的佳芊说。此时此刻，为了我真的好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花上一
整天的时间去挥出满怀感激的一万次正拳。
　　「你有好一点了吗？」原本我以为学姊在把我安置在沙发上后就会离开，没
想到她却也跟着我一起坐了下来。
　　「头不太会晕了，但脚还是没什么力气？？」
　　「那我们就再多休息一下吧！」学姊微微一笑。
　　「我自己一个人是没问题的，你可以先走了没关系？？」我嘴巴上虽然这么
说，但当然是死都不希望学姊真就这么离去。
　　「没差啦，反正人家没在赶时间。」学姊说：「对了，你也是一个人来买东
西吗？」
　　「对啊？？」
　　「那你是要买什么？衣服？」
　　「不是。」我摇了摇头，并在一瞬间内决定要说谎。「我是来买礼物的。」
　　「噢！」学姊的眼睛亮了起来。「圣诞节礼物吗？那我们待会一起挑好不好？
原本我有约人要来一起找，但她却突然不能来了，害我现在一直都拿不定主意。」
　　「可？可以啊？？」我脑中浮现「计画通」三个字。
　　「太好了！」学姊又笑了。「那你有决定要买什么了吗？」
　　「还没耶。」我说：「我是要买给我的朋友，但因为预算没多少，总觉得很
难挑啊。」
　　「你打算要买多少钱的？五百块？」
　　「差不多啦。你呢？」
　　「我是想找大概一千多的东西。」
　　「好多喔！」其实这个数字对於高中生应该只能说是普通而已，但因为很清
楚学姊的经济状况，我便发出如此惊呼。
　　「没办法，毕竟一年才只有一次圣诞节嘛！」
　　「不管哪个节日一年都只有一次啊？？」
　　「对耶！」虽然被我恶狠狠地吐槽，但学姊并没有生气，还微微吐舌。那表
情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让我不禁望得出神，想着世上会不会已经没有更可爱
的东西了。
　　「呃，你是头又在晕了吗？」
　　「没？没事啦！」我连忙说：「那？那你礼物是要买给谁的呢？也是要买给
朋友吗？」
　　「买给朋友的。」学姊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就这样说，然后就突然指着摆放在
我们正前方的靴子问说：「你觉得那双鞋怎么样？」
　　「你要买那个当礼物？」我被吓了一跳。「那个应该不便宜吧？」
　　「当然不是啦！人家只是在觉得它好好看喔！」学姊一边说一边就走去把鞋
子拿过来试。在把鞋换上后，学姊就站起来走到放在地上的镜子前，一下扭腰，
一下转动着脚踝，就像是要从各个角度看自己穿着这双短靴的模样。
　　「你穿这双鞋真的超好看的，而且它跟你裤子的颜色也很搭呢！」
　　「人家也是这么觉得的！」学姊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且它那有绒毛的衬里
穿起来真的好暖活喔！」
　　「那就买了吧？」我不安好心的说。
　　「诶？可是？？」学姊斜眼望向鞋子的标价。
　　「还好啦，一双也才１，９９９元，２０００有找呢！」
　　「咦咦咦？你觉得这样很便宜？野生的土豪是你？」
　　「呃，其实是蛮贵的啦，我只是觉得它的ＣＰ值不错而已？？」我默默咋舌，
想说自己那「透过让学姊乱花钱，使她买不起给别人的礼物」的计画应该是失败
了。
　　「嗯嗯嗯，它真的好棒好可爱的说！」学姊虽然疯狂的点着头，但还是把鞋
换了回来。在把靴子放回去了后，学姊说：「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吧——诶
诶诶！那个是什么？好可爱喔！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我往学姊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摆放着枫木印章的小摊位。在我还
来不及答应前，学姊就已经直接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那边走去。除了从学姊手
掌心传过来的温度让我又脸红心跳了起来外，她那霸气的动作更是让我觉得温馨
到不行，毕竟过去约会的时候，学姊一直都是这个调调。
　　不会吧？该不会学姊虽然想不起来我是谁，但却仍是凭着本能反应而对我用
上了过去的相处模式？学姊对别人也会这样吗？应该不会吧！至少以前国中的时
候学姊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啊！难道是我太悲观了？说不定情况其实比我想像中
的还要好很多？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可以採取更大胆地进攻啰？
　　一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就假装对学姊正在把玩着的印章起了兴趣，并把身子
靠了过去。原本我还很担心说学姊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身体接触而躲开，但还好
她仍是专注的看着印章的花样，并没有对我们现在可以说是零的距离感到不悦。
　　很好！我在心中偷偷欢呼。然后接着就在学姊要去拿下一个印章来看时，也
伸手去拿一样的，我们的手便碰在一块。
　　「欸欸欸欸！你也喜欢这个吗？」比起我们肢体上的接触，学姊似乎更对我
的喜好感兴趣。
　　「呃？？」由於根本没有注意那个印章上面刻的是什么，我便赶紧偷瞄了一
眼——还好那只是猫的图案而已，不是什么怪东西。「对啊对啊，我觉得猫咪是
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了，其他的动物都应该废除。」
　　「人家也是最喜欢猫咪了喔！」学姊兴奋的说。「尤其像是狮子，狮子的鬃
毛超威风！」
　　「狮子应该不能算是猫了吧？？」
　　「哎呦，猫科的动物通通都是猫咪啦！狮子只是稍微大只一点而已！」
　　「最好是只有大一点而已啦！野生的公狮全长最大可以有３。２公尺耶！」
　　「有这么大？那被牠抱着睡觉应该会超有安全感的吧！」
　　「你要在凶猛肉食动物的怀抱中寻求安全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噗哧～」学姊笑了出来。「你的吐槽超好笑的耶！」
　　「欸欸欸！你刚刚该不会都是在故意装傻来让我吐槽？」
　　「没有没有！」学姊快速地摇着头。「人家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狮子和想要抱
狮子喔，如果可以的话也好想遛狮子去散步喔！那画面光想就觉得超帅的！」
　　「是喔？？」
　　「难道你都不会想牵狮子出门吗？」
　　「我只想牵可爱女孩子的手去逛街啦？？」我一不小心就讲出了真心话。
　　「是吗？那你的愿望成真了喔～」学姊一边说一边就伸手牵起了我——这跟
刚刚短暂的牵手不同，似乎意味着在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中，我们的手应该都不会
分开了。
　　「呜？？」我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并且害羞的低下了头。
　　「好啦，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好不好？」学姊的声音自我头上传来。
　　「嗯？？」我微微颌首，并就任着学姊把我牵往未知的远方。
　　糟了，好幸福啊，幸福的快要死掉了啊？？在跟学姊手牵着手，一起到处闲
晃着的过程中，虽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我仍常常产生错觉，误
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
　　除了我开心到不行外，由於之前跟学姊逛街过太多太多次，让我很清楚她的
脚程、需要休息的频率，所以我想自己应该是把走走停停的节奏抓的非常好才对。
再加上对於学姊感兴趣的话题我可以说是瞭若指掌，所以我们的话匣子一开，更
是怎样都停不下来。
　　由於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我不禁有点得意忘形起来。不但越来越觉得自己
就算待会就告白应该也会被接受外，我甚至开始幻想着我们再度交往后的事，想
着自己之后会不会有机会跟学姊坦白这一切，让她知道自己曾因为邪恶魔法师的
关系而把我给忘了的事。
　　如果学姊知道了我在这一个礼拜里受了这么多苦，她会感到心疼吗？她会把
我搂在怀里，跟我保证说她绝对绝对不会再把我忘记吗？如果她知道我为了她在
短短的一天内从台湾的北边跑到最南边，她会不会因为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而感
到开心呢？
　　「嘿嘿～」一想到着，我便不禁像个笨蛋一样的傻笑了起来。
　　在我们走到了书店里时，我一边翻着学姊应该会感兴趣的书（本格派的推理
小说），一边随口说：「我闲闲没事做的时候也是会写一点东西呢。」
　　「写东西？小说吗？」学姊兴奋的说：「人家也一直都有在写小说呢！」
　　「哇呜，好厉害喔！那你都写些什么啊？」顺着话题，我很自然而然地这样
说，但话一出口就立刻后悔，毕竟学姊写的东西实在不太适合给外人看。
　　果不其然，学姊立刻变的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后才说：「我写的
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啦？？」
　　「噢！就像言情小说那样？」我很微妙的曲解学姊的意思，让她有个台阶下。
　　「像是像啦，但好像偏男性向偏的有点过头的就是了？？啊！那你写的是什
么样的故事呢？奇幻的？武侠的？推理的？」
　　虽然实际上只有每隔几天写些日记什么的，但由於早就预料到学姊会这样问，
我立刻端出准备好的谎言说：「唔，硬要说的话，应该算是奇幻类的故事吧？？」
　　「是有龙有魔法那类的故事吗？不管是魔戒啦、刺客系列啦，地海系列啦我
都超喜欢的喔！你可以说说你的故事是在讲些什么吗？」
　　「突然要讲是有点难啦，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好不好？」
　　「好喔！那就下次见面时再跟我讲吧！」
　　「噢，好啊？？」
　　「那就一言为定啰！」学姊举起没跟我牵着的右手并翘起了小指头。「打勾
勾！」
　　「嗯。」我也伸手用小指头与学姊的指头勾在一块。心里则一下因为自己有
了跟学姊下一次见面的理由而感到开心，一下也不禁开始伤脑筋说自己到底要怎
么生一篇奇幻小说的大纲出来而烦恼。
　　学姊又问：「那你平常会看什么样的奇幻小说呢？你最喜欢哪一部呢？」
　　「这个嘛？？」虽然之前才跟学姊聊过这个而早就有了答案，但我还是装作
在思考的模样。好一会儿后，我才说：「哈利波特吧？？」
　　「喔喔喔！人家也很爱哈利波特喔！尤其是邓不利多跟哈利那禁断的师生情！」
　　「这么说来邓不利多真的很糟糕呢，总是仗着自己是校长给哈利各种方便？？
诶等等！那他当初在海格退学时还把他留在学校会不会也是有什么私心啊！」
　　「哼哼！人家也是这么觉得的喔！」脑洞大开中的学姊邪恶的笑着。「而且
啊，除了海格之外，我觉得邓不利多的情史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喔！你知道
是谁吗？」
　　「那还用说，当然是佛地魔啊！」我说：「别的不说，霍格华兹的入学通知
不是都用寄信的吗？怎么邓不利多会亲自去找那时还是小正太的佛地魔啊？这一
定有鬼嘛！而且在透过储思盆看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时，哈利不是有好几次都
觉得邓不利多做了不像他会做的事情吗？那一定是因为邓不利多因为小鹿乱撞着
而没办法好好思考嘛！仔细想想，佛地魔对邓不利多应该也是有特殊的感情吧！
他之所以会诬陷海格打开密室，根本就是他在嫉妒邓不利多移情别恋嘛！之后他
要去杀哈利一定就是想把未来的情敌扼杀在襁褓之中！」
　　「诶？？」学姊一脸错愕。「你？你怎么跟人家想的一模一样啊？？」
　　「哎呦，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谁应该都会这样想吧！」虽然刚刚那串脑补
其实只是我把学姊以前跟我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讲出来，但我还是这样说。
　　「真的是这样吗？怎么我跟我弟说了这个大发现的时候，他却直接拿书丢我，
要我不要亵渎他的童年？？」
　　「那是他的心胸太狭隘了啦！就好像是在文艺复兴时期不愿意接受日心说的
宗教人士一样！」
　　「是喔？？」学姊先是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很快地又说：「只不过
哈利波特里每一集都会花好多篇幅描写圣诞节喔！每次看到那时都会好希望自己
也可以在吃完圣诞大餐后窝在壁炉旁边拆礼物！」
　　「难道你今天晚上没有要跟男朋友去些充满圣诞风情的地方？」我试探性的
问。
　　「哎呦，恋人什么的人家才没有啦！」
　　「骗人，你那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就真的没有嘛！」学姊说：「而且人家今天晚上有排打工，连想要跟家人、
朋友一起过节都没办法呢！」
　　「哇呜，那还真惨。」我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是偷偷在心中欢呼。
　　「那你呢？你晚上有要跟朋友出去吗？你就是要为他准备礼物吗？」
　　「呃，对啦？？」
　　「那你想送礼的对象是谁呢？男生？女生？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
　　我随口胡诌说：「是女生的朋友啦，至於她想要什么嘛？？因为她人很好，
我总觉得不管送什么，她都会很开心的说。」
　　「所以你对於要送她什么就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嘛！但人家也是这样子的说？？」
　　「我觉得啊，礼物这种东西其实最重要的是心意啦，要准确地预测对方想要
什么真的太难了啦！」
　　「可是本来我对去猜测一个人的喜好这件事是蛮有自信的说，所以一直都觉
得只要认真想一下，应该是想得出来的？？」
　　「真的假的？不然你来说说看你觉得我想收到怎样的圣诞礼物好了！」
　　「唔？？」学姊瞇起了眼睛。「总觉得你想要的不是物质上的东西，而是抽
象的？？像是心上人的真心拥抱之类的？？」
　　「？？」我实在不知道是学姊的读心术太强，还是我的欲求不满全写在了脸
上。
　　「抱歉抱歉，应该是人家搞错了吧。」学姊误会了我的沈默而这样说。
　　「反正我觉得绞尽脑汁的去想对方想要什么真的很没意义啦！如果是也很重
视你的人，你送什么她绝对都会很开心的。如果是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的人，你
为他想那么多做什么？」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想说如此激烈的言论会不会
招致学姊的反感。
　　没想到，学姊却一脸平静的说：「人家同意你的意见喔。」
　　「诶？」
　　「可是啊，难道你没有遇过一个人，让你觉得使他开心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情吗？」
　　我的胸口好像受到了一下重击。
　　学姊又继续说：「只要是为了他，不管付出多少都会觉得无所谓；只要是为
了他，就算心意被糟蹋了也会觉得没关系；只要是为了他，明明只有千分之一、
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以使他高兴，但还是会觉得应该要试一试——这样子的人，难
道你没有遇过吗？」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毕竟那个人虽然就在我的眼前，但她的心
中不但已经没有我了，而且——
　　好像还已经有别人佔据那个位置了。
　　「抱歉，人家是让你想起了甚么伤心事吗？」一发现我的不对劲，学姊立刻
这样说。
　　「没？没事的？？」我强忍住泪水，硬是挤出笑容说：「你刚刚怎么会说你
是要买礼物送给你朋友，我看他对你来说根本不只是朋友而已嘛！」
　　「嗯，对呀？？」学姊的双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害羞的模样虽然很美，但
美得让我好心碎，让我好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去躲起来哭。
　　之后，我跟学姊又到处走走晃晃。在连唱片行、文具店都逛过一遍之后，我
们又到了隔壁的百货公司继续寻找着适合的礼物。
　　一路上，虽然已经彻底崩溃，但因为想好好把握跟学姊相处的时间，所以我
还是费尽一番心力去藏起了情绪，好能继续跟学姊有说有笑。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在一家服饰店中，学姊拿着一件针织毛衣问着我的
意见。
　　「不错啊！」由於颜色、版型看起来都不赖，我就这样说。「可是要是尺寸
搞错就麻烦了吧？」
　　「不会错的，人家已经有确认过了！」
　　「那就是它了吧！要是他有在跟你见面时把毛衣穿上，那感觉一定超棒的！」
　　「嗯嗯嗯！」学姊点头如捣蒜。只不过，在拿起吊牌看了上面的标价后，学
姊惊呼说：「呜呜！不行不行，它实在超出人家的预算太多了？？」
　　「是喔，那真的是太可惜了？？」在看着学姊把衣服放回去时，我注意到了
旁边放着的围巾。「那这个呢？」
　　「喔？」被我这么一说，学姊的注意力立刻被围巾给吸引住，开始一一研究
起它们的花样及款式。原本我是想要把握这最后能与学姊亲近的时光，才依样画
葫芦地拿起一条又一条的围巾来把玩，但看着看着，我不禁偷偷把学姊当成模特
儿，想着她系上了怎样的围巾会最好看。
　　我拿起了一条格子花纹的围巾，但马上就觉得学姊更适合单色系的纯粹。在
鲜黄、浅蓝、酒红中犹豫了一阵子后，我觉得虽然它们作为配件都可以衬托出学
姊的美，但应该还是酒红色的那条最适合她。
　　想着想着，我的手不自觉地就向那条酒红色的围巾伸了过去，没想到学姊却
也是要拿起同样一条。
　　「你也喜欢这条？」学姊问。
　　「嗯。」我点了点头。「我觉得我朋友戴这条围巾应该会超好看的？？啊，
她跟你其实差不多高也差不多瘦，你当一下模特儿让我看看好不好？」
　　「好啊～」学姊说完就拿起围巾，一圈一圈的把它围在了脖子上。在调整好
下摆的长度后，她问：「如何？我看起来怎么样啊？」
　　「超棒的！」我发自内心的说。果然与我想像的一样，比起刺眼的黄色、冷
漠的蓝色，还是那属於主角的红色最适合学姊。而且不像艳红太过惹眼俗气，酒
红色的低调内敛使学姊看起来更加成熟，并增添了满满的气质。此时此刻，我觉
得学姊不应出现在这样充满铜臭味的百货公司，而该在家位於极地的小酒馆。尽
管窗外正飘着雪，但屋里白炽灯泡那微弱却带有温度的光芒却让人感到舒适以及
温馨。坐在靠窗沙发坐上的学姊，正一边喝着贝礼斯甜奶酒，一边看着外文书，
而她对面的座位——
　　我摇了摇头，不想再想像下去。
　　「嗯？」学姊先是歪着头看着我，然后才走到镜子前。她一下看着里面的自
己，一下又轻轻的摸着围巾，就像是在感觉毛线的质地一样。摸了好一会儿后，
学姊说：「决定了！我也要买这个！」
　　「诶？」
　　「我觉得那个人应该也会很适合这条围巾的说！」
　　「是？是吗？」
　　「你也打算买一样的吧？那我们就一起拿去结帐吧？」学姊说完就把原本脖
子上围的那条解下来交给我，然后又从架上拿了一条同款式的围巾。
　　「呃？？」虽然原本只是找藉口好跟学姊一起逛街，但在这个情形下我也不
太好意思说其实我没打算要买，所以就只好接过围巾，乖乖的跟学姊走去结帐。
　　「对了，今天跟你聊得好开心的说，可以给我你的ＬＩＮＥ还是电话吗？」
在我们走出百货公司，准备要分别前，学姊这样问。
　　「我没有在用ＬＩＮＥ，然后我的手机是０９ＸＸ- ＸＸＸＸＸＸ。」
　　「好喔！」学姊掏出她的手机，然后手指快速的在萤幕上跳动。「那我现在
打给你啰？」
　　「我的手机没电了，你晚一点再打吧！」
　　「嗯嗯。」学姊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那我们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喔～」
　　「好的。」我也微微一笑，然后就目送学姊一边挥手一边离去。
　　其实，我刚刚给学姊的电话号码是假的，我并不期盼以后能够再跟学姊一起
出来约会。只不过，在真的永别之前，我想我还得再见她一次。
　　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佳芊。
　　「你还好吧？」省略了招呼语，佳芊劈头就这样问，看来她刚刚应该有偷偷
的在一旁看照着我。
　　「非？非常不好？？」我的嘴唇在发抖，眼泪直接决堤。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去你那边。」
　　「不？不用了。」
　　「诶？」
　　「我待？待会还要去一个地方，你就先回去吧。」
　　「你要去哪？不然我们先一起吃个饭再去啊？这附近不是有一家蛋糕你超爱
的吗？我们——」
　　「谢谢你。」我打断佳芊，吸了吸鼻子后我说：「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你到底是要去哪？等等，你该不会——」
　　「嗯。」我说：「我要去学姊打工的咖啡厅。」
　　因为之前跟学姊约说要一起吃晚餐时，她通常都订六点半的位子，所以在我
也选择在这个时间走到咖啡厅的门口。一推开挂着檞寄生的门，立刻就有一位在
俐落短发上带着圣诞帽的大姐姐问我说：「你好，请问有订位吗？」
　　我先是看了看几乎要客满的店里，但一发现吧台那边还有两张高脚椅是空着
时，我就说：「有喔，订位的是林亭云，六点半，两个人。」
　　「亭云？」大姐姐先是对学姊的名字起了反应，但还是开始翻阅应该是写着
订位纪录的皮制笔记本。「欸？还真的有耶？？这边请！」
　　「谢谢。」我道了谢，然后就跟着大姐姐走到了吧台的位子。如同我的猜想，
已经换上工作服（白衬衫、黑西装裤、头上带着驯鹿角的发箍）的学姊正在吧台
后待命着。
　　「诶诶诶诶？」学姊立刻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她之后又笑着问：「你怎么跑
来这边了？跟踪狂是你？」
　　「才不是呢！我只不过是刚好跟朋友约在这里吃饭啦！」我也笑着这样回答。
「谁知道你竟然会在这里打工，真的是有够巧的！」
　　「真～的～那你要等你朋友来了在点餐吗？还是——诶？」学姊话说到一半，
就因为短发大姐姐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又发出惊呼，然后才又对我说：「哇呜，
你的朋友超酷的耶，她在订位的时候就已经点好餐并付帐了！」
　　「我就知道～」我凝视着学姊的脸说：「她就是个想得很周到的人啊！」
　　「那你就好好期待我们最豪华的圣诞大餐吧！」学姊看着我旁边的空座位又
问：「只不过你朋友哪时候才会到呢？」
　　「？？噢，可以直接上菜了没关系，她说她会迟到很久。」
　　「好的！」学姊竖起大姆者，然后就转身走去厨房，似乎是要去交代内场可
以开始送餐了。
　　趁学姊不在的时候，我环顾了一下店里。尽管这家咖啡店应该还没营业多久
（至少在我是男生时它还没开），但因为它那以木头为主的装潢及走居家风的摆
设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以及温馨，不禁就产生一种自己应该从几百年前开始就会
定期来这边报到的错觉。
　　真是个好地方啊？？而且除了店员男的帅，女的正之外，大家人看起来都好
好喔，学姊在这边打工应该是过得十分愉快吧？啊，学姊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吧台
的座位，应该就是希望我可以看她工作时的表现吧！
　　「呦！这是水还有餐具！」从厨房回来的学姊替我在桌上铺好餐巾，然后又
依序摆上了水杯及银制的刀叉、汤匙。只不过，在我来得及道谢前，她就走到吧
台后面，开始以熟练的手法操做着义式咖啡机。
　　这还真的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啊？？看着像个陀螺似的在好几组客人间不停
打转的学姊，并又想起了她之前在学校是露出的疲态，我不禁这样感叹着。
　　没过多久，学姊又走来依序的替我上了前菜和汤。看着它们被端上来时，我
的心头都感到了一股暖意，因为无论是橙香鸭肉沙拉还是燻牛番茄浓汤，都是以
前我说过我喜欢吃的东西。
　　原来学姊之前在跟我讨论便当菜色时，拿着菜单问说我喜欢什么是为了这个
啊？？一想到如此甜美的回忆，我就又有了想哭的冲动。尽管应该是好几个礼拜
前的事了，但不管是那天的天有多蓝，阳光有多暖，学姊是怎么从书包里掏出那
张手写的菜单，她的字迹有多可爱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仍历历在目。
　　就这样，虽然这些餐点都十分的好吃，但吃没几口后，我拿着餐具的手还是
因为身陷在回忆之中而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
　　「呃，怎么了吗？是东西不合胃口吗？」正端着盘子要去送餐的学姊在我身
旁停下了脚步。
　　「没？没事？？」我强颜欢笑。「你们的东西都好好吃噢！」
　　「那真的是太好了～」学姊甜甜的笑着。在看了看我旁边的空位后，她又问：
「啊，只不过不像前菜和汤，待会主菜是双人份的，需要我跟厨房说慢点再上吗？」
　　我也看了看身旁的空位，然后看着学姊说：「没？没关系，就直接上菜吧。」
　　在我把前菜和沙拉都吃完后又过了一阵子，学姊才端来了放在白瓷盘上的蔓
越梅酱汁佐烤春鸡。她说：「我有跟厨房说把盘子弄得更热一点，这样可以保温
的比较久。只不过你在吃的时候就千万要小心喔！」
　　「好的，谢谢你。」我展开笑颜。
　　在看着学姊又去别的地方忙东忙西后，我才举起刀叉，切了一块鸡胸的部分
放到了自己的盘子。其实在看着叉子划开烤的酥脆的鸡皮就涌出大量的肉汁、闻
着扑鼻而来的香气时，我就有预感这鸡肉铁定不简单。果不其然，在把切成小块
的肉放进嘴里后，我牙齿一咬，便感觉到无比的美味在口中爆发出来。
　　天啊，这未免也太强了吧？怎么可以好吃成这样啊？那微微散发出香料味道
的鸡肉加上调味得恰如其分的酱汁根本就无敌了啊！而且连最乾涩的鸡胸肉都能
鲜嫩多汁成这样，那经过充分运动、整只鸡中肉质最好的鸡腿肉会美味到多夸张
的程度啊？？一边这样想，我一边再次动起刀叉，去替自己切下那肥美到不行的
鸡腿。
　　只不过，虽然这道主菜可以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料理了，但因为我的小鸟胃
早就被前菜跟汤弄成了六分饱，所以我吃着吃着，就吃得越来越慢。甚至为了给
肠胃一点时间消化，我还先用刀叉把整只鸡进行肉骨分离，然后才继续把堆成一
个小山丘的鸡肉一块一块的放近嘴里。
　　「如果你吃不下的话，要打包回去也是可以的喔！只要用烤箱加热一下，就
还是很好吃呢！」学姊已经不再问我的同伴哪时候才会来，而直接这样建议我。
　　「唔姆噜？？」因为满嘴都是食物，我自然没办法好好说话。在赶紧把嘴里
的肉吞下去后，我说：「我还超饿的呢！甚至已经在想待会要不要再加点些什么
喔！」
　　「呃，好喔？？那如果你突然有任何需要而想打包，随时都可以叫我喔！」
学姊不但不拆穿我，还替我找了台阶下。
　　「嗯嗯嗯，没问题！」我一边狂点头，一边又用已经切好的鸡肉把嘴巴塞好
塞满。
　　之前不管我替学姊准备了什么样的午餐，她一定都会吃得一乾二净，所以我
当然也得把她请我的这一餐全部吃光光啊！我这样想着，然后更努力地动着已经
有点酸了的嘴巴肌肉。
　　在我努力吃着那一大盘鸡肉的时候，店里的客人慢慢的少了，周遭的喧哗渐
渐地小了，我也才能听出此时流泄在这空间里的背景音乐是《平安夜》的演奏版。
我闭上了眼睛，专心地听着音乐好一阵子，脑里慢慢的浮现了一个有着壁炉、下
面摆着礼物的圣诞树的房间，屋里正中央的长桌上摆放着烤鸡、浓汤、沙拉、薑
饼屋、派和几瓶汽泡酒。只不过，虽然这张大到足以放下那么多的食物的桌旁只
有两把椅子，然而我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会冷清或寂寞，只有感到无比温馨以及
平静安详。
　　我张开了眼，面前的桌上也是有美食，咖啡店的角落也有一颗挂满装饰、灯
光闪烁着的圣诞树，但我旁边的椅子却没有人坐在上面。
　　「呜唔？？」我因为实在太撑而乾呕了起来，眼角或许也因此而有点湿热。
　　等我终於把最后一口鸡肉吞下去时，店里除了我之外已经只剩下两桌的客人。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才发现竟然已经九点半了。
　　「哇唔，你竟然真的都吃完了？？」刚收拾完我身后桌子的学姊惊讶的说。
　　「我？我就说我很饿嘛？？」我用手捂着嘴说，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吐了出来。
　　「呃，那甜点你还吃得下吗？」
　　「当？当然可以啊！吃甜食的胃本来就跟正餐的胃不一样啊！」
　　「好？好喔！」虽然知道我是在逞强，但学姊还是走去厨房端来了饮料及甜
点——原本从它的横切面看去，我以为那只是杂粮麵包再裹上糖霜而已，但再仔
细一看，才发现它的质地比想像中的还要细緻，而且口感看起来也要湿润的多。
　　「这个是？」
　　「这个叫Ｓｔｏｌｌｅｎ，是德式的圣诞蛋糕喔～」学姊一脸开心的解说着：
「它是把加上糖渍橙皮、葡萄乾、坚果、杏仁、小豆蔻及肉桂以及奶油的发酵麵
团拿去烤，然后出炉后再刷上兰姆酒糖浆并裹上糖粉。虽然很甜很甜，但是真的
很好吃喔！」
　　被学姊这么一讲，我刚刚那胡扯出来的甜点胃好像还真的长了出来。在食欲
的驱使下，我赶紧切下一小口放进嘴里，并发现学姊所言不假。这蛋糕的黏腻跟
水果乾的微酸、乾果的香气融合得恰到好处，味觉的层次十分丰富。
　　「嘻嘻。」学姊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就这样双手托着下巴对着我笑，似乎是
很满意我那享受的神情。
　　「呃，你不用去工作吗？」
　　「人家已经忙得差不多啰，所以就来摸鱼一下了！」
　　我偷瞄了一下四周，才发现除了学姊以外的服务生其实都还在自己的岗位上
忙碌着，但在收银台那看起来像是老闆的人却正一脸担忧的望向我们这边。仔细
想想，像我这样一个人来吃圣诞大餐，还吃到快哭出来的人想必地球上没有几个，
所以他会特别派认识我的店员来关怀我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对了对了，虽然原本预定的饮料是香料热红酒，但这个怎么样都不该给还
没成年的你喝吧？所以你要换成别的也是可以的喔！」学姊指着装着插有一根肉
桂枝的高脚杯说。那里面液体的颜色就像红宝石一样，十分好看。
　　「没关系的，我只喝一点应该不会怎样啦！」我把杯子拿了过来。一把嘴唇
贴上杯缘，那混合着香料味道的酒精气味便顺着热气扑面而来。虽然自从上次被
阿峰骗去喝酒（然后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后，我曾经发誓过再也不要碰含
有酒精的东西，但一想到自己不能辜负学姊的好意，我就还是咕噜咕噜地喝了起
来。
　　「诶诶诶诶？你不是只是要试试味道吗？怎么一口就喝了半杯啦！」学姊担
心的说。
　　「因？因为这实在太？太好喝了嘛？？」尽管还是不太习惯喝酒，但我还是
口是心非的说。
　　「真的假的？」学姊回头偷看了一下其他人，然后才压低音量说：「人家有
偷喝过这酒一次，但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总觉得有点苦的说？？」
　　「呃？？啊对了！你在这打工多久了啊？工作会很累吗？」为了怕被学姊发
现我在说谎，我连忙转移话题。
　　「唔，大概快一个多月了吧？？每天除了上害还要来工作是有点累啦，但还
好前辈们都很照顾我，而且观察形形色色的客人们也是超有趣的喔～」
　　「噢？你都遇到什么样的客人？可以说来听听吗？」
　　「好喔！」学姊笑着答应，然后就开始跟我说店里有哪些常客，并有发生了
怎样的奇闻轶事。我也面带微笑，听着她描述着着某个都带着一只十分漂亮的狗
来店里看书的人、某个每天跟不同男人在店里约会的女人的故事。
　　在听学姊说话的同时，我一边继续吃着蛋糕、喝着红酒。虽然不太喜欢酒的
味道，但喝着喝着，我发现自己并不讨厌此时全身发热、头微微晕的感觉。甚至
在高脚杯空了，然后店主人走来又替我送上一杯全满的酒时，我还默默的有点高
兴。
　　「呃，老闆，你觉得她还能喝？」学姊错愕的问。
　　「她需要喝。」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认真的说。
　　「嗯嗯！」我一边用双手捧起酒杯来喝一边点着头，并在放下酒杯后就催促
着学姊继续说她打工时发生的事，学姊便又继续说着某个只喝黑咖啡来提神的苦
命人、某个总赖在店里写功课的考生的事情。
　　大概是学姊的叙述实在太过传神、口白实在有魅力，才让我在听着他们的故
事时便彻底地沉浸在其中，忘记自己心中的伤以及痛。
　　如果这样的时光可以一直持续下去，那么真的会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呢？？
我这么想着，但在看了看墙上的钟，发现此时应该快要到打烊的时间了，我就知
道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呐。」在学姊的故事说到一个段落时，我说：「我下午不是有答应你说下
次见面时要跟你说我的小说在写些什么吗？」
　　「噢噢噢！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了吗？」学姊一脸兴奋的样子。
　　「别太期待啦，这是一个很烂很烂的故事？？」我先打好预防针，然后就开
始说，说有一个人不管怎样的努力，都没有办法得到心上人的芳心。无比失意的
他，却因为一场意外而得到了魔法师的帮助，最后终於能够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还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呢！」学姊开心的说。
　　「故事还没完啊！」我又继续说那个人之后怎么因为魔法的关系而得去适应
全新的人际关系，中间又发生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尽管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
他还是都跟心爱的人走在一块、一一克服所有的难关。然而，在最后的最后，突
然杀出了一个邪恶的魔法师，让他心爱的人失去了所有关於他的记忆，他们之间
的一切就这样甚么都没有了。
　　「唔？？」学姊的脸色很凝重。
　　「怎样？是个超衰毛的烂故事对吧？」
　　「呃，那个？？故事还没结束对吧？只要最后能有个ＨａｐｐｙＥｎｄ，那
一切都没问题了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啦～」我苦笑着——毕竟故事到这里确实还没有结束，那
个主人公之后还做了好多好多的努力，只不过除了都以失败收场外，他的心上人
还根本就爱上别人了。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这个故事
真的该结束了。
　　就这样，我吃下最后一口蛋糕，喝光最后一滴红酒，然后站起身子。
　　「今天这餐真的好棒，谢谢你。」我对着学姊说。
　　「哎呦，这是我们本来就应该做的，要谢就谢——」学姊话说一半就把话吞
了回去，似乎是害怕再提起那个请我吃这餐、却到最后都没有现身的朋友会刺激
到我。
　　我微微一笑，毕竟她这个顾虑实在是多余的。我弯下了腰，拿起放在椅子下
的包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了装着下午买的围巾的纸袋说：「啊对了，你可以收下
这个吗？」
　　「诶？这不是你说要送给你朋友的吗？」
　　「但我等她等了整个晚上都等不到人啊！」我说：「而且，我想我以后大概
也是再也看不到她了？？」
　　「怎么会这样？？」
　　「所以这条围巾就当作小费吧，今天这餐我真的吃得很开心喔！」我把纸袋
推到了学姊的怀中。
　　学姊本来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抱住了纸袋，然后说：「人家跟你
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条围巾的。」
　　「嗯！」我点了点头。「下次跟你喜欢的人一起出去时，记得就要一起都围
着喔！」
　　「好喔？？」
　　「那就再见啦，圣诞快乐喔！」
　　「圣诞快乐？？」
　　在跟学姊道别后，我立刻转身要离开。虽然因为喝了酒，头十分的晕，但我
还是努力的让自己的脚步尽量沈稳——我不想要学姊过来关心我，我不想让她看
到我那张因为嚎啕大哭而被佳芊说丑的可以拿去避邪的脸。
　　就这样，我一开始还是用走的，但没走几步就因为感到泪珠开始滑落而跑了
起来，最后就连滚带爬地跌出了店里。原本我以为我会摔在坚硬的磁砖地上，没
想却被不知在店外面等多久的佳芊给托住了身子。
　　「我们回家吧。」佳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嗯。」我虽然同意，但在站稳了后，手却仍不自觉的紧紧抓住了她，然后
就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开始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看我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佳
芊紧紧地搂住了我，并伸手轻轻的摸着我的头——记得我上次也是在这个地方哭
倒在佳芊的怀里，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佳芊的动作感觉熟练许
多，身子也不再颤抖了。
　　是啊，佳芊成长了，学姊开始新的恋情了，一直原地踏步的就只有我啊？？
　　「呐？？」我用细小的声音问：「佳芊你跟学姊单独相处的时候，你觉得学
姊怎么样？」
　　「这个嘛？？」犹豫了一下后，佳芊说：「她第一次跟我出去的时候，在看
出来我很想吃这家店后，虽然根本没钱点餐，她还是陪着我进去吃。之后还有一
次，她甚至把全部的身家都拿来请我吃饭？？好啦，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想
她还是个很照顾人的好傢伙吧。」
　　「果然是这样呢？？」我苦笑着。
　　「诶？」
　　「我啊，从今天下午开始，也都是一直受学姊无微不至的照顾喔！我本来还
想说自己是不是特别的，是不是因为学姊对我有点意思所以才对我那么好，但果
然她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啊？？」
　　「啊，呃？？」
　　「在我跟学姊聊天聊得很愉快的时候，我还误以为自己超有机会的，但仔细
想想，她根本就只是『喜欢跟我聊天』而不是『喜欢我』嘛！」
　　「这个？？」
　　「好啦，其实我早就有这样的预感了，但就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现实而已？？」
　　佳芊不再试着要说什么，而就只有把我搂得更紧而已。
　　我一边哭一边说：「学？学姊那个骗子？？今天除？除了是圣诞节之外，还？
是我的生日耶！她之前还说什么要帮我过什么十倍好的生日，结果却连我是谁都
忘了！她明明还说过不管我是掉到天堂还是地狱，她都会排除万难来找我的！结
果我明明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她却任着我在这边哭！最可恶的是——」
　　顿了顿后，我哭喊着：「学姊她也是无辜的啊！是啊，我知道的啊！学姊也
不是故意要让事情变成这样的啊！但就因为这样，谁能够为我的痛苦负责啊？难
道是那个魔法师？但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样
是要我怎么恨得起来啊！为什么这一切会变得就好像是场天灾，就好像我只是比
较倒霉而已啊！」
　　「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事情到底是怎样啊？」
　　「对不起？？」佳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道了歉。
　　「呃？？佳芊你明明什么错都没有，我刚刚还好像是在凶你，真的很抱歉？？」
　　「对不起。」佳芊又把话说了一次，并把我搂得好紧好紧。我也不知道该在
说些什么，就只有继续在她那温暖的怀里啜泣着……
　　在圣诞夜，在心上人的生日那天，李佳芊终於成功地跟他一起渡过，甚至还
能把他拥在怀中。虽然这时的他正在为别的女人难过、哭泣，但李佳芊倒也没有
因此而特别的伤心失落。
　　此时此刻，虽然李佳芊还是没有搞懂自己的心情，还是不知道自己对於小凌
的遭遇应该感到窃喜，还是该跟着他一起烦忧，但她已经十分确定了一件事情，
也决定了自己接下来应该要做些什么。
　　她不想再看到小凌哭了，她发誓她要找回小凌的笑容，不管如何她都一定要
做到。
　　　　　　　　　　　　　　　只不过——
　　如果计画一切顺利的话，她应该还会让小凌再狠狠的哭个一次就是了。